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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7章 救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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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棋進入威儀殿時, 仁帝仍在案前重覆地翻閱那些案卷。

她面色沈著地跪地行禮:“奴婢拜見皇上。”皇上寵幸德妃,平日裏常去承暉殿, 她也便跟著常見到皇上, 故爾也訓出了幾分膽量,此時倒有幾分處變不驚的從容。

仁帝眼也未擡,而是將一摞信件遞給吳公公:“問問她, 這些可是出自她手。”

吳公公接下信件,也不敢亂瞄,躬身直接將信遞到司棋手上。

司棋接過信件細看了幾眼, “回皇上,這些確實是出自奴婢之手。”

仁帝的眸中閃出一絲陰冷, 嗓子也有些發幹,“誰讓你寫的?”

“是鄭尚書, 這都是許多年前的事了。”

“你可識得信中所寫內容?”

司棋坦然作答:“奴婢不識字, 並不知信中所寫內容,但奴婢有過目不忘的本領, 故爾能臨摹一手好字畫。”

仁帝這才擡眸看向司棋:“你當真確定……這些是你寫的?”

司棋恭敬作答:“奴婢確定。”

仁帝松了口氣, 又喚了句“來人”。

門外一侍衛進殿:“臣在。”

仁帝神色懨懨, 語氣虛浮:“將她拖下去,杖斃。”

吳公公聽得身子一僵,頭皮一陣發緊。

司棋也大驚:“皇上,奴婢做了什麽……”

但侍衛不容她分辯,束住她的手臂便用力往外拖。

“皇上, 奴婢做了什麽要被如此懲罰,皇上……”司棋一直從殿內喊到了殿外, 聒噪了一路, 她到死也沒明白, 自己為何突然就這麽不明不白地被杖斃了。

殿內再次靜下來,仁帝仿佛虛脫了般單手支額,偏著頭,好似想歇息片刻。

吳公公提著膽子小聲問:“皇上,您還未曾用膳呢,龍體要緊,奴現在給您布膳吧?”

仁帝沒應聲,卻也算是沒拒絕。

吳公公忙朝殿外的小太監揚了揚手,兩名太監貓著腰,躡手躡腳將食盒往殿內提。

膳食布了一桌,仁帝卻仍只顧支著額,看也未看。

他第一次意識到,自己手中的權力竟如此的來路不正、如此的骯臟不堪。

那些信件算是一切事件的源頭,倘若信件系偽造,其餘的一切便也不用再去證實了,一切的經過楚大學士已寫得仔仔細細了,鄭時初若敢在當初膽大包天地陷害太子及大將軍,後面那些事,還有什麽是他不敢做的呢!

仁帝無力地吐了口氣,目光落到打開的案卷上,上面的“趙德”二字恍如兩根針,深深地紮進了他的胸口裏。

他愛了這麽多年的女人,心裏裝著的,竟然是一個太監。

怪不得這麽多年來她從來不爭風吃醋,從來不要求他的陪伴,他甚至幾次提出給她晉位分,她也以“不想惹人眼紅”為由拒絕了。

原來她不是不想惹人眼紅,她不過是不愛他而已,不在乎他給的位分而已。

她唯一的一次向他提請求,也僅是為自己的侄女求一紙婚約,後來,又求他收回那道婚約,他還因此被人戲稱為君王言而無信,但他從心底裏仍是高興的,至少,她與他不見外了啊。

但到此刻他才明白,他所以為的那些幸福時刻,於她而言,或許都是痛苦的,她心裏的人終究不是他呀。

仁帝彎下手指,朝案卷上“趙德”二字狠狠摳下去,紙張霎時被他摳出了一個大洞……

另一廂,被降職的遲明軒剛跨出宮門,便見姜欣然凜然站在了他面前,隔著半丈的距離,狠狠凝視著他。

所有的光線都落到了她身上,映得她熠熠生輝,但她的面色和語氣都無比冰冷:“明軒哥,世子怎的沒與你一起出來?”

遲明軒:“……”

姜欣然朝前行了兩步,又問了一次:“明軒哥,世子去了哪裏?”

是質問,更是逼問,她為了另一個男人,竟絲毫不顧忌他的感受,遲明軒握了握拳,也朝前行了兩步,“欣然,你聽好了,世子被皇上抓進大牢了,你等不到他了。”

姜欣然心頭一沈,抽了口冷氣,她本已預料到這最壞的結果,但當這結果真的到來時,她心裏仍然很難過。

兩人相隔咫尺,瑩瑩對望,他眼裏是求而不得的痛苦,她眼裏是灰心失望的悲傷。

“你幫著鄭時初來陷害楚世子對不對?”她冷著臉問他。

“欣然,朝堂的事情太覆雜,你知道得越少越安全。”

“你與鄭時初合成了一夥兒對不對?”

“欣然,楚世子被抓進大牢乃是他觸了皇上逆鱗,跟我與鄭時初並無關系。”

姜欣然往後退了一步,無奈地看著他:“明軒哥,你變了,那個在孟府與姑父飲酒作詩暢談理想的男兒不見了。”

遲明軒瞬間被戳到痛處,握了握拳,逼近她,眼角泛紅:“你難道不知道我為何會變成這樣嗎?”

姜欣然面色疲憊地搖了搖頭:“明軒哥,人活一世首先得學會看清自己,什麽是該做的,什麽是不該做的。”她說完凝視了他一眼,轉頭往身後的馬車行去。

遲明軒看著她的背影,身子一軟,趔趄了一下,胸口被巨大的悲傷揪住,他捂著胸口大喊:“欣然,你聽好了,無論我變得如何不堪,我也會咬牙走到你身邊去的,你等著便好。”

姜欣然卻頭也不回,態度決絕地上了馬車,車簾“啪”的一聲放下,自此他再看不見她。

“姑娘,回店鋪麽?”胡大握緊韁繩問。

“去一趟侯府。”楚世子被抓進大牢,她勢必要與老夫人商量如何救他。

胡大應了聲“是”,一甩響鞭,朝安平侯府的方向疾馳而去。

此時侯府前廳裏。

國公爺坐於首位,身後站著周為。

魯氏坐於次位,旁邊則坐著楚玉書。

斷絕來往的兩家人,因為這次意外,終於難得地坐到了一起。

國公爺面色不善,底氣渾厚,“我的音音便是葬身於你們侯府,若是她唯一的骨肉再出意外,老夫真恨不能踏平你們這座府邸才好。”

魯氏抹著淚珠子,語氣哽咽:“老哥哥呀,子仲可是侯府的獨苗啊,我唯一的孫兒呀,若是他出了什麽意外,別說踏平這座府邸,就是你要了老身這條性命,老身也二話不說,反正老身也活不下去了。”說完嗚嗚地低聲哭起來。

孫姑姑忙遞了巾子過來,給老太太擦淚:“老夫人,您別急,眼下國公爺上門,不就是想一道商量出個法子麽,世子一定會沒事的。”

國公爺抖著白須,鼓著腮幫子:“萬一不行,老夫便親自進宮,去找皇上求情。”

魯氏忙接下話頭:“老身也去,老身拼了性命也要求皇上饒過我家孫兒。”

周為也急得面色發紅,斜了一眼楚玉書:“傳說你們楚家軍不是挺厲害的麽,依我看,不如讓楚家軍之前那些將領去宮門口跪求皇上,跪一日不行就跪兩日,跪兩日不行就跪三日,眼下皇上正著力發展大周軍事呢,對這些軍中將領頗為倚重,如此一來,自然就會松口饒過表哥了。”

“放肆。”國公爺一聲厲喝:“子仲本就是在逼迫皇上,如今你還慫恿一幫將領去跪,說得好聽是與軍中一起逼宮,說得不好聽,那就是意圖謀反。”

周為討了個沒趣,懊惱地撇嘴:“那祖父就當我沒說好了。”

楚玉書倚著矮幾,支著腦袋,懊惱地嘆了口氣:“都怪這逆子膽大包天,竟去查什麽廢太子案,這下好了,連自個兒都搭進去了,弄得全家人都不得安身。”

國公爺斜了楚玉書一眼:“你有何資格說他是逆子?想當年,你被柳氏攛掇倒向譽王黨後,你的執友李光磊負屈含冤被梟首示眾,你可有出來為他說過一句話?你沒有,你連給他收屍的膽量也沒有。”國公爺說著冷哼一聲:“後來人死了,你倒是每年臘月初一去祭拜他,如此惺惺作態,當真是連子仲一半也比不上,如今子仲頂著壓力讓冤屈的人得以昭雪,讓正義得以伸張,倒被你說成是逆子了,楚玉書你且聽好了,並非他不配為人子,而是你不配為人父。”

話說得有點重,楚玉書一時無言以對。

魯氏也只默默抹淚,沒吭聲,她知道自己養了個慫包兒子。

正在幾人沈默之際,牛二匆匆來報:“老夫人,侯爺,姜姑娘來咱們府門口了,說是要見二位主子,奴要不要……放她進來?”

魯氏一聽姜欣然來了,面色總算緩過來:“快傳,快傳。”

當姜欣然款款步入侯府前廳時,立於國公爺身後的周為眼前一亮,自經歷那場掉包的婚事後,兩人便再未謀面,今日一見,他未變,她倒變得愈發幹練而美艷了,一雙黑幽幽的眸恍如註了水一般,亮晶晶的、水潤潤的。

他雖脈脈盯著她,她卻並未往他身上看,進門後行了一禮,開門見山:“今日民女過來,是想與各位商議救世子的事。”

“孩子,你也知曉了?快來這邊坐。”魯氏說著便將姜欣然拉在自己身側坐下。

國公爺見姜欣然容貌傾城且沈著冷靜,不由得心下甚慰:“還是子仲有眼光。”

周為聞言百般不甘地翻了個白眼。

“眼下世子已被皇上抓進大牢,幾位長輩可想出什麽救他的法子?”姜欣然問魯氏。

魯氏嘆了口氣:“事發緊急,一下也沒想出什麽好法子來,明日,我會和國公爺親自進宮,先去求皇上開恩,看看皇上的態度。”

“祖母。”姜欣然仍未改口:“能不能將晚輩也帶進宮?”她不名一文,想單獨進宮無異於登天,只得請求老太太幫忙。

老太太一怔,滿臉不解:“你……進宮作甚?”

“晚輩想去見見德妃娘娘,聽聞皇上一向寵愛德妃娘娘,若是由娘娘出面去勸皇上,怕是一句可頂旁人十句百句。”

魯氏眉眼微蹙:“莫非你與娘娘有什麽交情?”問完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。

姜欣然搖頭:“晚輩就是一尋常百姓,怎會與宮裏的娘娘攀上交情,晚輩不過是想去見見她,讓她出面去救世子而已。”

魯氏感動得濕了眼眶,握著姜欣然的手:“孩子,我知道你救子仲心切,但也切不可如此冒然行事,說白了,宮裏的主子無異於吃人的虎蟲,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,若一不留神惹惱了她,怕是有命進去卻無命出來了。”

姜欣然微微一笑:“祖母放心,我知道一些德妃娘娘也想知道的事情,若是將那些事情告之於她,她定然會幫忙去勸說皇上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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